世界快看:《流浪地球2》导演郭帆:第二部还是“从零开始”

《流浪地球2》涉及数字生命,是一个虚拟世界的代名词
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“小破球”回来了。

1月22日大年初一,《流浪地球2》正式公映。猫眼专业版显示,截至发稿,《流浪地球2》累计票房已突破3.5亿,位列春节档新片票房榜冠军。

观众对《流浪地球》系列不会陌生。2019年春节,被导演郭帆昵称为“小破球”的《流浪地球》凭借精美的视效、广泛的情感共鸣逆袭夺冠,累计票房46.86亿,位居中国影史票房榜第五名。2019年也被视为“中国科幻电影元年”。

前作表现优异,时隔四年回归春节的《流浪地球2》也被万众瞩目。观众期待再迎来视觉盛宴,行业也期待重工业科幻类型片的再次突破。

影片上映之际,导演郭帆接受了界面文娱等媒体的群访,讲述电影拍摄幕后故事,也聊了聊他对国产科幻电影、电影工业化的观察。

四年前《流浪地球》上映,彼时国产科幻电影寥寥,那时郭帆对界面文娱表示,国内科幻电影还是小学生,一片蛮荒有待耕耘。四年过去,《独行月球》《明日战记》等科幻电影接连上映,郭帆直言自己观影时“好激动”,视觉呈现和好莱坞特效几乎一致。

《流浪地球2》也在剧情和技术上实现突破。剧作方面,《流浪地球2》拍摄第一部的前传,讲述人类如何从不团结走向团结一致、推动流浪地球计划的故事。主题则向“人与技术的关系”这一科幻作品的母题靠拢。用郭帆的话来说,第一部的方向是向外走,第二部则更注重向内探索人的内心,“可以抽象理解成回归内心,是对思念的完成”。

视效方面,郭帆分享了《流浪地球2》建模“做人脸”的细节。《流浪地球2》剧情横跨多年,片中年轻的刘德华、年轻的吴京全部使用CG呈现,影片还用CG复原了第一部中吴孟达的角色。

不过,郭帆也清晰表达了国产科幻电影的进步空间。这位被詹姆斯·卡梅隆种下科幻种子的导演直言,和《阿凡达2》代表的世界最顶尖水平相比,国产科幻电影仍有距离。

创作之外,重工业科幻电影的拍摄流程也关乎行业未来。早在《流浪地球》时期,郭帆就试图梳理出一套工业化流程,希望能在续集少走弯路。第一部的拍摄的确为第二集带来了经验。例如,道具从拼接粘贴的手工作坊变成采用数字车床、3D打印等技术的规模化生产。

不过国内电影工业化依然有很长的路要走。郭帆坦言,本以为《流浪地球》到《流浪地球2》是“从一到二”的过程,但越拍越觉得是“从零开始”。

2022年8月,吴京曾在北京国际电影节透露,郭帆在剧组每天只睡四个小时。但郭帆觉得熬夜赶工并不值得夸耀。

他向界面文娱等媒体回忆,《流浪地球2》制作过程中有来自北京电影学院的实习生跟组,专门跟踪制作过程中产生的问题,最后记录错误的纸张堆在一起有四五十厘米高,“叹为观止”。当剧组人数扩张、生产规模扩大,行政管理体系跟不上的问题凸显出来。吃饭、签合同等问题消耗创作者的精力,工业化、流程化不足带来的效率低下问题仍是困扰。

“我们想要的工业化的结果,就是能够让我们高效,尽量少犯错误、尽量不用熬夜,这才是目的……我们要想尽一切办法保障创作者精力不受影响。”

以下为群访内容,Q为媒体,A为郭帆,界面文娱略作编辑。

对话导演郭帆

Q:相比《流浪地球》《流浪地球2》在故事层面做了哪些突破?

A:《流浪地球2》的故事更接近所有科幻片的母题:人和技术的关系。大刘老师看完《流浪地球》后,我和他私下聊过,科幻片对我们现实的意义是什么?是未来的历史。如果我们拍出了一部未来纪录片一样的片子,那才是科幻作品真实的意义。

《流浪地球2》会涉及到数字生命,它是一个虚拟世界的代名词。今天我们看到的元宇宙、马斯克的脑机接口、量子计算机的应用,都逐渐构建出虚拟世界。未来我们可能面对的问题是:我们到底是生活在现实世界,还是虚拟世界?当虚拟到什么程度的时候,我们会脱离现实世界?

如果人工智能过度介入,问题会上升到重要的定义权。我们定义的人是什么?人工智能定义的人是什么?如果两者定义不同,那人的意义是什么?生活的意义是什么?这些是故事创作中的小突破。

Q:特效方面呢?

A:做真人。人的每个微表情都在传递信息。《流浪地球2》涉及几十年的跨度,这些人有年轻的状态,也有年老的状态,而低龄化和高龄化的表现靠化妆是完成不了的。比如人的鼻子会随着年龄老去越来越长,我们怎么通过化妆让鼻子变长?变老不仅是皱纹的问题,而是我们所有的骨骼、皮肤、鼻子都要改动,才像老年人。

我们通过骨骼层、肌肉层、毛细血管下的皮肤层、上面还有毛孔和毛发等等,构建基础模型。在这个基础上再匹配演员的脸,才能看到老年的沙溢、年轻的刘德华。

Q:为什么第二部选择拍《流浪地球》的前传,而不是续集?

A:《流浪地球》能展现世界观的篇幅很少,很多人可能也有兴趣地球如何启程。另外也希望吴京老师能够回归。但是我们又不想让刘培强复活(笑)。他回来后还应对了我们的技术挑战:年轻化。你可以看到他20多岁时的画面。种种原因组合在一起,最终选择以前传作为方向。

后传也不太好写。尽管故事逻辑是2500年到新家园,但都在路上。路上你干啥?碰到个黑洞?就特别扯。总不能碰到外星人吧?碰到三体人舰队过去,然后和他说“别去了!地球这儿快完蛋了!”结果擦肩而过没听见?(笑)这事儿就说不清楚了。

Q:拍《流浪地球》的时候您提到过我们人才不足,很多东西靠人力堆出来。拍《流浪地球2》的时候会好一点吗?

A:(和《流浪地球》)差不多。背后有一个人才流失的问题,和电影行业可能无关,和全球大趋势有关。我们逐渐从现实世界向虚拟世界过渡,过渡中娱乐方式也会转变,更强调实时和互动。那个东西是什么?是游戏。我们很多人才转向了游戏行业。

Q:我们国产电影工业和好莱坞的差距大吗?

A:具体和谁比?好莱坞也分,好莱坞和卡梅隆是两个级别。比如现在看到《阿凡达2》中生物和水的制作,是20年到30年的差距。水这部分还有技术差距。不是说我们拼一拼、不睡觉就能干得出来。《阿凡达2》和主流好莱坞之间根本不是一个代际。我们现在使用的技术、也是全球大部分特效公司使用的技术还是上一代。但卡梅隆他们是最新一代的。

我比较自豪的是第一部留下的制作遗产。第一部我们想做宇航服、做精细一点的道具,无从下手。但到第二集时,这些东西可以大规模生产。这是思维逻辑的转变。之前做道具是手工拼贴粘接,效果不错,但如果说“兄弟,再给我弄第二个”,制作者肯定疯了。现在制作道具的方式是数字建模,使用数字车床、3D打印等技术,有些像产品生产。这样可以大规模批量生产,是个进步。

Q:拍摄过程中遇到过什么问题吗?

A:我们电影工业化流程仍然在不断完善的过程中。第一部我们积累了一些经验。但做第二集的时候,我们干着干着又发现,我们不是“从一到二”,还是“从零开始”。生产规模扩大之后,现行的工业流程已经不匹配了,又变成了摸着石头过河的状态。

我和电影学院有个课题合作,目的是总结经验教训,看看能不能梳理出符合我国国情的工业化流程。这次拍摄现场有20多位来自电影学院的实习生,分布在不同部门,只做一件事就是记录错误。杀青那天所有记录的纸张堆起来有这么高(四五十厘米高),我叹为观止。

后来我们列出出错概率最高的事情。我们一定要想办法这些预设错误,思考在未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,这些东西要有标准流程化。最后总结出来两张纸。经过几轮拍摄,再有几部影片,我们不断地去整理这些错误,这个流程就可能越来越完善。

Q:两张纸上最重要的错误是什么?

A:举个例子:吃饭。你不会想到吃饭对我们有多大影响,但这是最基础的。常规剧组大概100人至200人的时候,我们吃饭很简单,排队就好了。但是当我们规模达到1700人至2000人的时候,吃饭就成了大问题:我们食堂的取餐口不够了。

取餐口不够会发生什么情况呢?中午放饭所有群演七八百人出去了,等下次开机,有一半人没有领到盒饭。带来的问题是什么?现场你会发现这些群众演员不太容易管理了,他们都有情绪。情绪哪儿来的?因为他没有吃饭。这是特别基础的小问题,但往往会影响后后面拍摄的进度效率。

Q:拍《流浪地球》的时候没有出现这个问题?

A:《流浪地球》没有这么多人。问题在于当规模升级,我们管理方式和思路上没有升级。

合同也是个基础问题。我们进来一个工作人员要签一份合同。我们美术组有七八百人,美术指导只有一个人,如果没有行政团队去支撑签合同这件事,美术指导光处理日常的合同都要疯了。

管理逻辑下,我们必须要有相对应的行政管理体系。你以为合同是签个字的事情,但任何人发生任何小纠纷都需要花精力处理。七八百人指不定哪里会出问题,会牵扯很大的精力。你的精力只有100,拿出50放在这里,就只剩下50去创作了。我们要想尽一切办法保障创作者精力不受影响。

Q:您的科幻情怀大概是什么时候?有没有一些小说或者电影启发或影响了您?

A:高中时看了卡梅隆导演的《终结者2》,埋下一颗种子。什么时候咱们也能拍出这样科幻类型的东西?直到真正进入到行业中,我才知道这个东西很难实现。

“难”不光是在技术呈现上。科幻片也需要国力背书。如果我们在落后的时候,莫名其妙拍出这么个片子,观众也不信,因为和现实生活差距太大了,不能相信。但如果你能在新闻上看到我们的航天员在太空里飘着,电影里的中国航天飞船就和我们有关系了,不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浮在那里。

很有意思的是,当你去看世界科幻史,美国的科幻电影发展就是在美国大规模复兴的过程中,日本科幻题材发展也是在九十年代初期日本复兴的时候,当然有一部分是动漫形式。我们国家也是一样。

Q:近年国内科幻影视作品不断。您觉得中国科幻影视作品的发展如何?

A:我觉得很令人欣慰。比如我看到《独行月球》的时候,我好激动。不提卡梅隆,我坐在那里看到那些画面就觉得我在看好莱坞的特效,呈现没有区别。后面还有《明日战记》。这些国产科幻作品的出现,是工业水平提高的例证。

但我觉得科幻类型片还没有建立起来。我们只出现了单点几部影片。如果有天我们能像喜剧片一样,每年有几部。观众对喜剧是有认知的,我们的观众和作品类型达成了契约。现在科幻还没有,大家比较方便地进入这个语境,还需要时间。

Q:是因为成本太高,资金不足?

A:不是。还是因为我们所有创作者都没有经验,每次做基本上重新开始、再来一遍的过程。

Q:《流浪地球》上映时,您提到我们的科幻电影还在小学生阶段?现在呢?

A:二年级、三年级了。现在叫什么?学前班(笑)。

Q:吴京老师说您要拍《流浪地球3》,是真的吗?

A:你不要预设这么未来的问题。第一部没赔钱咱能拍第二部,第二部不赔钱才能拍第三部。先保证第二部不赔钱,咱再聊后边的事,要不然这都是瞎扯。我是有愿望,京哥的愿望也是好的,但希望先不赔钱。

(文章来源:界面新闻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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